他起初的意图很卑劣。
他想得到一张程儿的照片,珍藏起来,等他一年后、十年后、二十年后,即使他那时候已经他老了,老得连下面那东西都萎缩消失了,但只要他看到那张照片,他就可以依靠它回忆起程儿仰着她美丽端庄的脸孔为他口交的情景,程儿举起两腿承受他一下下猛力捅入的情景。
为了得到程儿的照片,他设想过种种办法:
他想向她要,但怕遭到拒绝,反而使她警觉,使他下一步行动更困难;
他想收买老板娘得到;
他想拜托程儿的同事阿云得到(他请阿云吃饭,为她帮忙,听她倾诉感情方面的痛苦,扮演知音哥哥的角色),然后求阿云向程儿要,或者代替他偷拍;
他想混进附近的部队疗养院,越过墙头偷拍(那里是军事管理区,拿着照相机在那里晃悠可能会吃子弹);
他躲在楼道里偷拍;
程儿每隔四五天来X村做生意,她肯定是乘公交车来,必然会在某个公交站下车,于是他在那个公交站等候,还在公交站附近的过街天桥上等候;
听程儿说她和她男友在S街的卡类档口要开张了,他在S街北门等候,他在S街南门等候;他知道在S街搜寻见到程儿的可能性极低,因为S街那么大,卡类档口那么多,程儿也不大可能刚好在他去的时候就等在档口里,但他还是去了搜寻了一遍,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:毕竟他作了最后的努力。
但这些方案要么无法实施,要么就实施了但没效果。
每次和程儿做生意,他都会说他从没遇到过象她这样温柔美丽的小姐,他喜欢她,爱她,但他没有能力包养她,也不可能和自己的妻子离婚来娶她。他每次和程儿干那事之前和之后都向她絮叨这些话,显然程儿并不厌烦这些话,如同一个人不会厌烦餐后附赠的甜点。
有一次做完了,分手的时候,程儿对他说:好好过你的日子,忘掉我。
他为了照到一张程儿正面的清晰的照片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,而且他偷拍的技术越来越高,但心里却越来越凄凉,他知道自己无论偷拍到多么经典的照片,永远都会有更多的形象和瞬间他无法拍摄到。他现在不仅想要程儿的正面照片,他甚至还想要她的侧面照、背面照、穿着她与他初相见那套衣服的照片,他还想要程儿的裸体照、裸体视频、与他性交时的视频,他意识他的欲望是无限的,他的妄想是荒谬的。
虽然他憎恨老板娘,但除了阿云以外,世上也只有老板娘知道他在喜欢程儿,老板娘仿佛是一根纽带,纽带那一头牵着程儿,而程儿的身影正越来越小,很快将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。
那天他打电话给老板娘,说他要找程儿做生意,但老板娘说程儿不来了,和她老公开档口做生意去了,对于他,这是预料中的一个打击,下午他便消消停停去了老板娘那里。他想见一见老板娘,想最后问问程儿是不是真的再不来了,虽是无意义的一句,仿佛是和那一切做一个绝望的告别。
他到老板娘那里,刚好撞见程儿坐在门口和老板娘说着话。
他本没指望会遇到程儿,所以他是磨磨蹭蹭东游西逛才到达的,而且还买了一瓶矿泉水拿在左手里,矿泉水是冰冻的,把他左手掌心弄得湿湿的,他又决不肯用湿手拿相机的,所以只有临时用不怎么习惯拿相机的右手偷拍了程儿。但就不太稳了,没有照到程儿的正面。
没想到这一切发生得这么容易,他以前的所有努力只是个笑话。
然后他和程儿又做了一次,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后一次和程儿做,既然一个是嫖客,一个是妓女,是最后一次做又怎么样?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吗?假使有悲伤(哪怕 是悲伤到了一边流泪一边干那事的程度),难道这悲伤还能象战斗英雄的伤口一样拿出来向世人炫耀?在他们最后一次的性交易中,程儿只不过象从前一样尽心地 吸吮了他的阳具,而他(他当然没有流泪,甚至眼眶都没有一点潮润)也象从前一样架起程儿的两腿(在这种姿势下,她就没法侧过脸去,而只能仰面与他对视), 紧紧地压住她,温柔又狂暴地(用词矛盾?)操了她一阵(如果说与以往有什么不同,那可能是他比以前更用力?操得更深?——他突然想起一首歌,叫《飞得更高》),并射出了他的精液(满满地射在了那个套子里,而那个套子,本来是紧紧套在他的阳具上的那个套子,现在变得充盈,随即被程儿的手取下来,扔进了在一旁等候着的那个垃圾桶)。
他离开的时候,程儿在老板娘家里做饭,一切平平安安,只不过是几张照片而已,没有人在意,没有人关心(她们关心着的是更重要的东西?),只有他一个人,象渎神一样迷信照片。
晚上,他怅然若失,心中苦痛,睡不着——无心插柳地得到了程儿的照片(尽管不是正面的清晰的照片),他本应欣喜若狂的哦。
那天他本来已经走了,但又返回去,上楼,敲门,等了许久,老板娘来开门,他进去,程儿在厨房做饭,厨房里还有别人,不方便说话,于是他叫程儿跟他到客厅,才小声对她说:“一直忘了跟你说,你身上很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