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到达那个城市,我们在火车上熬了三天三夜,吃方便面吃到反胃,沿途的麦田、荒坡和杨树刚开始还能引起我们的兴趣,但后来也让我们生厌了,我们产生了一种感觉,似乎我们从一出生就在这火车上折腾,而这火车永远也到不了终点。最后,我们到站了,便换乘轮船,顺着一条不知名的大河逆流而上,直到了河道狭窄,轮船几乎搁浅的地步,我们才弃船登岸,并在一个寒冷的拂晓幸运地挤上了每个星期只发一班的县际班车,颠簸了十几个小时,穿越了数不尽的冰坡、隘口、隧道,终于到达一个小站。不远处可以看到一个城市的轮廓。此时已近黄昏。我们的向导向我们保证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世界尽头的城市。因为方圆数百公里只有这一个孤零零的小城,它背靠着的就是传说中的泽高尔雪山,虽然它不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,但肯定是最险峻的山峰,不管是世界顶级的登山队员,还是从美国进口的黑鹰直升机,都没能活着越过这条绵延上千公里的冰雪山系。甚至没有任何一只飞鸟飞过这山脉,至少《世界鸟类年鉴》上就是这样记载的。至于山的那一边有什么呢,谁也不知道,谁也没见过,可能是沙漠、可能是大海、也可能是地狱,也可能只是更多的山。
一等到把我们事先约定给他的报酬揣进口袋,那个向导就收起了他一向诚恳甚至有些谦卑的笑容,立刻就转身走了,仿佛是急于离开此地(也可能是急于离开我们)。
我们怀着不安的心情走过一条不很长的桥,走进这座城市,或者说,走进这个小县城,从那些(与其他城市相差无几的)邮政局、电影院、超市门前走过,看见许多楼房在澄黄的夕阳里拖着长长的影子。我们上了一辆公交车,这时正好是下班时间,街上人流涌动,公交车只能走走停停,但我们正好可以借机从容观察这个陌生的城市。
路过一个好像广场的地方,一直沉默着的你突然开口告诉我,就在那个广场的一张长椅上,那年你我两人曾经默默无言地坐了很久,不知该往哪里去。